毕达哥拉斯学派为什么禁食豆类?毕达哥拉斯学派的主张是什么？

毕达哥拉斯学派的主张是什么?万物皆数

古希腊的毕达哥拉斯学派主张“万物皆数”，他们试图用数学方法来解释世界。所以，为什么从小数学就会让你论证各种形状，这都是毕达哥拉斯学派提出来的。特别是勾股定理，这就是毕达哥斯拉本人印证的。

至于数学是一种发现还是一种发明，对于毕达哥拉斯和毕达哥拉斯学派而言，这并不是一个问题。他们认为数学是真实的，不可改变，无处不在，并且比脆弱的人类大脑可能想到的所有事物更加值得崇拜。毕氏学派完全把宇宙嵌入到了数学之中，事实上对毕氏学派而言，上帝不是一位数学家，数学才是上帝。

除了杂糅了作为理性代表的数学成分外，毕达哥拉斯教派还是神秘的。这种理性与神秘性的结合使毕达哥拉斯学派深刻地影响了后世的天文学、音乐、哲学和宗教。

毕达哥拉斯学派对音乐的研究，是最有名的印证。在他们的“图腾”中，有一个叫做四元体的结构，这其中包含了1,2,3,4四个数字，因1代表一个点，2代表一条线，3代表平面三角形，4代表四面体。所以他们认为，四元体包含了宇宙空间里所有可见的维度。当毕氏学派研究音乐时，四元体也得到了出人意料的应用，当两根相似弦被同时弹响，若弦的长度之比为单比例，就会发出令人愉悦的声音：1:1时产生同音，1:2时产生八度声音，2:3声音纯五度和音，3:4时产生3:4纯四度和音。四元体不仅包含空间属性，足以使之对其崇敬不已。

毕达哥拉斯学派为什么禁食豆类?

毕达哥拉斯教派最趣味盎然和令人费解的，恐怕是现在看来可笑却暗含理性的原始禁忌，比如"不要去碰白公鸡"、"不要吃整个面包"等等。然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教规莫过于——禁食豆子。

毕达哥拉斯对于豆子的"排斥"甚至到了不惜牺牲生命也绝不触碰的地步。传说毕达哥拉斯在意大利南部城邦克罗顿的居住期间，因为拒绝接收乡绅基伦的入教申请，而被基伦报复。基伦率人追杀毕达哥拉斯和他的门徒，当到了一片盛开着豆花的豆田时，毕达哥拉斯停下脚步，至死也不肯踏入豆田，践踏一株豆苗。这样的禁忌也多次被他的门徒们用生命践行。

从哲学的方面解释——灵魂轮回说

豆子禁忌最恰当的哲学解释可能根植于毕达哥拉斯教派的"灵魂轮回"学说。"首先，灵魂是个不朽的东西，它可以转变成别种生物;其次，凡是存在的事物，都要在某种循环里再生，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新的;一切生来具有生命的东西豆应该认为是亲属"。毕达哥拉斯对于"灵魂轮回"深信不疑，他更是声称自己具有赫耳墨斯赐予的"永存记忆"的法力，他号称他的前世是希腊德洛斯的渔民皮罗斯，皮罗斯的前世是赫尔摩底谟，赫尔摩底谟的前身是死于特洛伊战争的欧福耳玻斯，而欧福耳玻斯的前世则是埃塔利得斯(赫耳墨斯之子)。因此，毕达哥拉斯是一个坚定的素食主义者，他相信不吃肉可以避免不小心吃到轮回的亲友。至于豆子禁忌，也许是因为毕达哥拉斯相信，他的某一位特殊的亲友化作了豆子。他对豆子的"特殊感情"还表现为他曾"对牛弹琴"，劝说一头耕牛不要吃豆苗。

进一步考察"灵魂轮回"学说的根源，不难发现，这个学说有很强的奥尔弗斯教的痕迹。康福德认为，"毕达哥拉斯主义不过是奥尔弗斯教内部的一种改良运动"。奥尔弗斯教的教义中也有禁食肉类和豆子的规定。因此豆子禁忌可能仅仅是残存的奥尔弗斯教规。

豆子禁忌同样可能源于毕达哥拉斯教派对于"节制"的强调。一方面，如亚里士多德称，豆子形状上很像男性的睾丸;另一方面，深受毕达哥拉斯学派影响的亚里士多塞诺斯(同时是亚里士多德的弟子)认为，豆子和怀孕在古希腊语中是同音异形字。因此豆子禁忌本身隐喻了对过度性行为的克制。另外，豆子禁忌所节制的也可能就是字面意义的——仅仅是禁止吃豆子，因为豆子很容易让人变得贪食。

除却上述几种容易被人接受的解释外，还有一些略显牵强却不无道理的说法。比如在希腊民主选举中，豆子常常被用作选票，也许禁食豆子是毕达哥拉斯的一种政治隐喻。 这一点似乎符合毕达哥拉斯因为厌恶僭主政治而离开萨摩斯岛的经历，然而从毕达哥拉斯的学术风格来看，政治并不是他关注的重点。此外，还有学者牵强附会，认为豆子在古希腊用于请求阿波罗的神谕。在德尔斐的阿波罗神庙前，装有刻画了特定痕迹的豆子供人们抽选，有点类似于中国的求签问卜，豆子禁忌实质上是毕达哥拉斯对于这样占卜术的禁绝。然而考虑到毕达哥拉斯对于阿波罗的敬畏，这样的说法似乎不能令人信服。还有人推测，豆子实际上是数的代表，食豆是对世界本质——数的不敬，这种观点也许只是那些对"万物皆数"饱含深情者的情感诉求罢了。

从生物学方面解释

爱好食豆的读者可能早就心存疑问，说了这么久，毕达哥拉斯所说的禁食豆子是那种豆子呢?是大豆、黄豆、扁豆、豇豆、赤豆、绿豆还是豌豆?据古罗马的博物学家老普林尼和古希腊的医学大家迪奥斯科里季斯考证，毕达哥拉斯所禁止接触的豆子是蚕豆。

尽管在文献学上和农业考古学上，豆科植物并没有像"地中海三部曲"——谷物、橄榄和葡萄那样得到足够的重视，但是地中海沿岸居民尤其是希腊-罗马，很早就有种植和食用豆科植物的的传统。地中海沿岸食蚕豆传统最早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期，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也多次记载了使用蚕豆的历史。不仅如此，古埃及、古希腊以及古罗马时期，人们已经认识到豆类不仅可以提供丰富的营养(现在看来，主要指的是蛋白质)，还可以发挥土壤增肥的作用——在古时，已经出现了橄榄与豆科植物轮作的农业生产方式。蚕豆的种植和食用很有可能是广泛的和经常的。希腊-埃及作者阿忒那奥斯在《智者之宴》一书中就多次提到了蚕豆的吃法，比如蚕豆和无花果一起作为一道精美的甜点。与种植蚕豆、吃蚕豆一样流行的还有食豆禁忌。希波克拉底记载，古埃及的牧师们从来不吃蚕豆——甚至看都不看，因为他们相信，蚕豆是不洁的。古希腊世界中，崇拜农业女神德墨忒尔的神秘教教众也被禁食蚕豆。晚于毕达哥拉斯的古希腊哲学家、医学家恩培多克勒也曾经视食蚕豆为罪恶："不幸的人，最不幸的人，你的手可千万不要去碰豆子!"

然而就豆子禁忌流传的广泛性而言，很难仅仅从毕达哥拉斯的哲学思想中寻找一个具有普遍解释力的假说。生物学解释，为解决这一难题提供了独特的视角。

亚里士多德和第欧根尼解释说，豆子可能有毒，并且食用豆子有可能导致胀气。从现代营养学的观点来看，这些说法不无道理。新鲜的蚕豆含有蛋白酶抑制因子和植物凝集素，前者可以干扰蛋白质类营养物质的吸收，后者可以导致红细胞凝集，产生中毒症状。但是充分的烹饪则可以灭活这些有毒物质。至于胀气，豆类食品中的确含有某些寡糖类营养物质，这些寡糖不能被人体肠道内的酶完全消化，需要肠道菌群的发酵辅助以完全分解。在发酵过程中，大量的氢气、甲烷、二氧化碳和硫化氢气体产生，形成了胀气。而胀气的形成很有可能使豆子在某些庄重肃穆的仪式上被禁止食用。前文提到，崇拜德墨忒尔的神秘教的新皈依者们在他们入教仪式举办的一天前被要求禁食蚕豆。因为入教仪式是在一个狭小拥挤的地下空间内举行，如果此时教众们因为食用蚕豆、胀气而响屁不断，可想这会对仪式的严肃性产生怎样的喜剧效果。至于肠道内积聚的气体会冲向脑子导致人噩梦、干扰人理性思考从而要禁食豆子的说法，现在看来，则缺乏科学的依据。

尽管食用豆子有潜在的中毒风险，也可能导致胀气，但是因此坚决地排斥蚕豆恐怕是缺乏说服力的，毕竟豆子也为古时贫乏蛋白质的食谱中补充了必要的营养。这样看来，除非接触蚕豆会产生极其严重的后果，人们没有理由要禁食豆子了。诚然，食用蚕豆，甚至接触蚕豆花粉都有可能导致蚕豆病，这种疾病可能是致命的。

蚕豆病是一种X染色体连锁的隐性遗传病，它是由编码葡萄糖6磷酸脱氢酶(G6PD)的基因突变造成的。对于细胞来说，抗氧化剂是非常重要的保护剂，它能抵抗内源和外源的氧化刺激，从而维持细胞结构与功能的完整性。对于成熟的红细胞来说，磷酸戊糖途径是源源不断产生抗氧化物质的唯一途径，而葡萄糖6磷酸脱氢酶则是这个途径中不可缺少的关键成分。在一些外源性刺激如食用新鲜蚕豆或某些药物(如某些抗疟疾药和抗生素)作用下，细胞出现强烈的氧化应激，蚕豆病患者的红细胞不能产生足够的抗氧化剂，发生溶解，产生溶血性贫血，进而释放大量胆红素造成黄疸。病情严重的患者很可能迅速死亡。

最早把蚕豆病作为豆子禁忌的生物学解释的是牛津拉德克利夫医院的阿里医生，他于1959年提出了这个说法。这个说法解决了上述诸多说法所没能解释的疑点。比如按照豆子禁忌的哲学阐释，只需要禁食豆子即可，为什么连蚕豆花碰都不能碰、蚕豆看也不能看呢?这是因为，不仅仅蚕豆的果实可以诱发蚕豆病，甚至蚕豆的叶子、花粉也有可能诱发蚕豆病。第二个问题是，毕达哥拉斯及其信徒乃至信奉豆子禁忌的人是否真的罹患蚕豆病呢?从流行病学的角度来说，蚕豆病与疟疾、地中海型贫血一样，在地中海地区发病率较高，这也与豆子禁忌的流行区域一致。一项体质人类学研究也表明，与分布于中东欧的德系犹太人相比，分布于东方和地中海沿岸的西班牙系犹太人更易罹患蚕豆病。而进一步对西班牙系犹太人的内部族群进行调查发现，起源于伊拉克的犹太人携带突变的G6PD基因的频率更高，而这一族群的犹太人于公元前586年被古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二世驱逐，即犹太人的巴比伦大流亡，部分向地中海区域逃亡。值得注意的是，这一世纪正是毕达哥拉斯学派繁盛的世纪。至于毕达哥拉斯本人是否是蚕豆病患者，那就很难说了。

理性的希腊哲学与解释的边缘

前文，我们试图给予豆子禁忌以理性的阐释。然而仔细推敲上述任意一种解释，都有不少难以弥补的破绽 ，比如前面提到的豆子禁忌的"蚕豆病"假说。尽管受爱奥尼亚科学传统影响的哲学家们应该有敏锐的洞察力，能够将食用新鲜蚕豆与蚕豆病的临床表现联系起来，然而同时代的伟大的医学家希波克拉底并没有对此进行任何的纪录，最早的蚕豆病纪录也只追溯到19世纪中叶。这样，蚕豆病潜在的致命性促使豆子禁忌形成的说法就不得不令人产生怀疑了。

在这样众多的疑虑与破绽面前，甚至有学者怀疑豆子禁忌本身的真实性。毕达哥拉斯250多年后，亚里士多塞诺斯(就是前文提到的深受毕达哥拉斯思想影响的、亚里士多德的徒弟)曾专门写过一本传记《毕达哥拉斯》，书中写道："在众多植物中，毕达哥拉斯尤其推崇豆子，因为豆子容易消化，且使胃肠道通畅，所以他经常食用豆子"。

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以现代的眼光去检视曾经的未解之谜，往往会有出人意料的收获。从现代医学与生物学的眼光来看，原始禁忌、传统习俗中有不少值得称道之处。然而我们在享受这样解题方式带来的喜悦时，更要小心解释的狭隘性，小心偏见。这种偏见容易让我们在探索真相的道路上误入歧途。同样，在追求理性的道路中，尝试去理解非理性也许是必要的。非理性才是某些事物"理性"的解释。多兹教授提醒我们说，"希腊的一切不都是理性的，尽管我们要赞扬希腊人对世界本质探索的努力，赞扬他们为科学建立的基础，然而在这种努力与基础之下，我们应当看到，非理性的暗流汹涌奔腾。"
古希腊的传奇的毕达哥拉斯学派留下了许多令人瞩目的文化遗产，他们在时代长河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想要了解更多古希腊的这些思辨故事，点击：古希腊人在逃离家园的时候为什么右脚不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