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霖举报官员贪腐,为什么自己却被免职?
1907年,庆亲王奕劻的大儿子载振奉旨去吉林督办学务,途经天津时,当地官员陪他去看戏。一见到色艺双佳的坤伶杨翠喜,载振的双腿就情不自禁地发软。天津北段巡警总办段芝贵级别只相当于四品道台,却想做从二品的黑龙江巡抚,于是挖空心思拍载振的马屁,派人做杨翠喜的工作,承诺只要杨翠喜服侍好载振,就以一万两千银元相赠,杨翠喜应允了。载振自然懂得投桃报李,又加上段以十万银元为奕劻祝寿,段芝贵很快升为布政使并署理黑龙江巡抚。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正当载振准备将杨翠喜娶进家门时,监察御史赵启霖参了他一本。赵启霖性格耿直,嫉恶如仇,参奏载振纯粹出于公心。他揭发段芝贵买妓贿官之事,并将矛头对准奕劻父子:“以亲贵之位……唯知广收赂遗,置时艰于不问,置大计于不顾,尤可谓无心肝。”奏折送到慈禧手里,慈禧批了两个字:“彻查。”
依当时的规矩,既然是“彻查”,得先交军机处议议。奕劻是领班军机大臣,因为牵涉自己的儿子,不得不回避。很快,两道上谕下发:撤去段芝贵布政使衔和黑龙江巡抚职务,醇亲王载沣等人调查买妓贿赂一事。
事情到了这一步,奕劻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立即与幕僚商量如何进行危机处理。有人提醒,先得将天津那边的事处理好。载振甚至亲赴天津与袁世凯商议。袁世凯的意见是,段芝贵已臭如烂鱼,不能再出面,建议由自己的心腹、津榆铁路总稽查兼探访局总办杨以德去处理。这杨以德果然是个人物,很快有了主意:他将天津盐商王益孙叫来,叫其揽下这一档子事。商人历来就喜欢攀附权贵,面前摆着现成的好事,哪有放过的道理,杨翠喜随即被载振送进王益孙家。
手脚做完了,“彻查”的人才姗姗而来。对“皇家纪检委”的人,奕劻也一一进行了打点,加上袁世凯的接待非常到位,没过几天,皇家纪检委就给朝廷写了一份报告,称“天津人皆言杨翠喜为王益孙买去……王益孙……买杨氏养女名翠喜为使女,价三千五百元,并立有字证……现在家内服役”。调查结果不出众人意料,上谕裁定:花花公子载振继续做他的公务员,御史赵启霖则被撤销职务,罪名是“率行入奏,任意污蔑”。
皇家统治者都有两面性,一方面,自己本身就是腐败的化身,无休无止地索取天下财富;另一方面,为了一家一族的长远利益,当下面的人手伸得太长,他们有时也反一反腐败,斩掉那么一两只激起公愤的贪手,慈禧自然也不例外。然而,她对载振接受性贿赂一案却处理得黑白颠倒,除了因为她并不是真心想处罚皇室近亲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相当一批官员充当了奕劻“反”反腐败的马前卒。袁世凯、杨以德则积极为其灭火,连当初与载振一同北上的徐世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难怪,当时官员能否获得足够高的位置,靠的是上司的赏识,而非民众的推举。既然官场的上下级存在赏识与被赏识的关系,那么官场的拉帮结派也就在所难免。所谓“人脉”,其实就是互相帮衬的利益同盟的代名词。在人脉圈内,下级遇到麻烦时,上级固然会千方百计为之开脱;上级碰到麻烦时,下级也会挖空心思助其过关。
皇权下的反腐败寸步难行,“反”反腐败却轻而易举,腐败也就成了黄河的沙子,怎么淘也淘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