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非常的贤明,为什么会被唐玄宗罢免了呢?
开元二十四年,唐玄宗罢免了宰相张九龄,在张九龄被罢免之后,李林甫开始长期担任唐玄宗朝宰相。从地位上来说,张九龄是先进的,李林甫是后进的。李林甫如何一步步扳倒张九龄?
开元二十四年是一个值得关注的年份,因为就在这一年十一月,张九龄被罢免了宰相之职,他的相位,不久即为李林甫取代。按理说,相位的更迭本属正常,此前,姚崇、宋璟、张嘉贞、卢怀慎、韩休、张说等人,都曾经在宰相之位上轮番执政,到了张九龄拜相,"开元"这个年号,历经几任宰辅之臣的深耕,已经显现出蓬勃的生机。
这些宰相的任期都不是很长,但他们为大唐帝国注入的激情与活力,却支撑起了唐玄宗"开元之治"中最引以为傲的部分——宰相政治,以风清气正的吏治为基础,盛世的模样炫目而又迷人。然而,历代有为之君的黑色拐点还是在公元736年的冬天出现了。
如果说开元之初几位宰相的更替还是一种良性的接力与传承,那么到张九龄拜相,已面临来自两个层面的双重挤压:一面,来自他所忠心效力的皇帝本人,彼时的唐玄宗,正在悄然地发生着心理的蜕变;一面,来自他的同僚唐高祖堂弟长平王李叔良的曾孙李林甫,一个是实用主义的封爵贵族,一个是科举出身的儒家士子,政见不同、器局不同的两个人,很尴尬地在大唐最春秋鼎盛的时代遭遇了。
对于李林甫,史书上用"口有蜜,腹有剑"六个字概括其为人,和张九龄通过科举登第不同,李林甫是凭着裙带关系和谄媚取宠之术,一步步从一介小官最终爬上权力的高位的。彼时,武惠妃正宠冠后宫,只因其姑祖母是武则天,才未被立为皇后,但工于心计的武惠妃并未善罢甘休,她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子寿王李瑁能取代太子李瑛。
正因如此,武妃惠除了不断央求玄宗之外,也在朝堂上寻找着支持自己的力量。她找到了深得玄宗垂青的张九龄,结果张九龄却不为所动,而就在这时,虽已是朝廷高官但尚未拜相的李林甫却主动投入到了武惠妃的阵营,他通过亲信宦官转告武惠妃,表示自己愿意全力支持寿王李瑁,武惠妃闻之大喜,开始不停在玄宗面前夸赞李林甫,希望加重这个自己在外廷大臣中的砝码。
对李林甫,玄宗还是有些好感的。当初李林甫任职国子监时,曾立下了不少规章制度,一番大刀阔斧地整饬之后,使国子监面貌焕然一新,据说当时国子监的学生们要给他树一通功德碑,被李林甫"断然"拒绝,他说,一切功劳都应归功于皇帝,而维护法度遵守法度也应是做臣子的份内之事。
这件事传到玄宗耳朵里,玄宗甚感欣慰,他还曾一度将官居下品的李林甫和一国重宰张九龄做过比较:如果说张九龄是朝中儒家的代表,那么李林甫则有点儿法家的手段,儒家追求修齐治平,但在具体的治国方略上,却往往文气过重,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办法,倒是法家更切中实际,注重秩序,讲求实效。
有了这样的"印象分",再加上武惠妃不断吹"枕边风",玄宗也便觉得李林甫可堪大任了,尽管这位经历过风雨的大唐皇帝也知李林甫其人圆滑狡黠,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唐玄宗现在需要一种平衡,如果说他最初的"宰相政治"就是首辅政治,那么现在,当"开元"这个年号走过二十余年,唐玄宗决定换一种打法了。
他要在宰相班底中放进不一样的棋子,防止一人独大的局面出现,而作为这个想法的直接兑现,便是于开元二十三年,他任命李林甫为礼部尚书,与张九龄、裴耀卿同入政事堂,形成三足鼎立的宰相政局。
东幸从人望,西巡顺物回。云收二华出,天转五星来。十月农初罢,三驱礼复开。更看琼岳上,佳气接神台。——李林甫《奉和圣制次琼岳应制》这是李林甫在《全唐诗》中仅存的一首奉和圣制之作,单就文采而论,"仅能秉笔"的李林甫和张九龄可以说判若云泥,但若说揣摩圣意,张九龄就不是李林甫的对手了。
官拜副相,入主政事堂,对很多人来说已是仕途的终极理想,但李林甫却始终在瞄准着张九龄的中书令之位,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要走进皇帝的心里,加重自己在皇帝心中的份量。
《旧唐书》云:"面柔而有狡计,能窥视人主意,故骤历清列,为时委任。而中官妃家,皆厚结托,伺上动静,皆预知之,故出言进奏,动必称旨。"说到"出言进奏,动必称旨。"有一则轶事可为佐证。
开元二十四年十月,玄宗尚在东都洛阳,原计划次年二月返还长安,结果彼时洛阳天现异象,迷信的玄宗决定提前回去,于是便召集张九龄、裴耀卿、李林甫商议,张、裴二人都觉得十月正值秋收季节,如果兴师动众返还长安势必劳民伤财,而李林甫却低头不语,未做任何表态。
廷议之后,张九龄、裴耀卿都先走出去了,李林甫却一瘸一拐落在后面。玄宗见状便叫住了他,关切地问他是不是脚受了伤,李林甫遂说,他是故意装的,只是想单独奏事,长安、洛阳是皇帝陛下自家宫殿,当然可以自由往来,至于怕影响百姓秋收,只需减免沿途百姓赋税即可。李林甫的这番话正中玄宗心坎,他当即大喜,再没有听张九龄、裴耀卿的规劝,很快就返回长安了。
能位列政事堂,李林甫当然要感谢一个人,那就是武惠妃,他深知,没有武惠妃劲吹枕边风,自己这个相位是几乎不可能得到的,而要继续爬上权力的高位,取代张九龄,除了揣摩圣意,还要对武惠妃投桃报李。
这个机会很快就出现了,就在李林甫拜相后不久,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都因武氏得势母亲失宠而颇有怨言,这件事马上就被驸马都尉杨洄知道了,他告诉了武惠妃,早欲废掉太子李瑛的武惠妃转而便向玄宗哭诉,玄宗闻听大怒,遂与宰相廷议,欲废黜三子。
张九龄极力劝阻,表示不敢奉诏执行,李林甫则还是当面一言不发,三缄其口,退朝后却私下通过宦官向玄宗表明态度:"此乃天子家事,何必与外人商议。"
历史总是出现惊人的巧合,当年唐高宗李治在打算废掉王皇后改立武才人为后时,在大臣们众口一词的反对声浪中,老臣李勣一句"此陛下家事,何必更问外人"曾让高宗立时变得底气十足,时隔不足百年,与李勣如出一辙的李林甫这声表态,同样也让玄宗找到了"知音"。
在张九龄、裴耀卿身上,他的想法总是遭到冰冷的反对,倒是这个后入阁的李唐贵族后裔,更能了解他的心思。尽管玄宗通盘考虑之后,还是暂时搁置了废黜瑛、瑶、琚三子的想法,但这件事情显然让李林甫在玄宗心中的份量变得更重了,而随后一个小人物的出现,则彻底让玄宗将信任的天平完全倒向了李林甫。
这个小人物名叫牛仙客,是李林甫的心腹。和李林甫一样,出身胥吏的牛仙客学识不高,没有经过正规的科举,在河西道任军职期间,因节约用度,节省公费过万,所辖仓廪也颇为丰实。
为了壮大自己的阵营,和科举系出身的张九龄抗衡,李林甫多次向玄宗举荐牛仙客为副相,玄宗听说了牛仙客的政绩,也觉此人可用,有意将其提拔做尚书。然而,玄宗的这一想法马上遭到了文学出身的张九龄的强烈反对。
在张九龄看来,尚书一职至关重要,一般多为在朝廷或地方曾担任过重要职务并极有声望之人方能胜任,而牛仙客不过是"边隅小吏,目不识书",仅在自己狭小的职权范围内做了点忠于职守之事,难堪经纶国家的大任。
玄宗的提议又碰了个钉子,这次他是真的恼火了,"岂以仙客寒士嫌之邪?卿固有门阅哉?"当玄宗将这句狠话不假思索地抛出来,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你张九龄不过从偏远的岭南起步,若论门阀阅历,你又比牛仙客高出多少呢?
就在玄宗发出这句诛心之语之后,李林甫不失时机地又给正在气头上的皇帝添了一把火,他说:"苟有才识,何必辞学!天子用人,有何不可!"这就是张九龄和李林甫的区别,如果说张九齿性格中的那份"古板"起了压制皇权的作用,那么李林甫则走进了皇帝的心里,让皇权得到充分的释放。哪个皇帝不喜欢顺臣呢。
更何况是享国日久渐不克终的皇帝!玄宗当即决定,赐牛仙客为陇西公,实封三百户!尽管没给牛仙客个尚书的位置,但对这件事的处理,已经可以看出,玄宗与张九龄已经渐行渐远,再不是当年惜其体弱派人替其拿笏板那种亲密和谐的君臣关系了。
李林甫对张九龄这位政坛宿敌的最后一击,是发生在开元二十四年末的严挺之事件。尚书右丞严挺之,与张九龄素友善,对李林甫却嗤之以鼻,李林甫因此也对其心怀嫉恨。恰在此时,严挺之前妻再适之夫蔚州刺史王元琰,坐赃下三司审理,严挺之遂积极奔走,设法营救。
李林甫抓住这个机会,将此事密告玄宗,玄宗遂召集宰相相议,认为严挺之为罪人开脱已属违例,张九龄只是为老友申辩了几句,就被冠上了个"阿党"罪名。
开元二十四年十一月,严挺之官贬洛州刺史,王元琰流放岭南,而张九龄、裴耀卿则被罢相,贬裴耀卿为尚书左丞,张九龄为尚书右丞,与此同时,任命李林甫为中书令,牛仙客被提为副相。李林甫,终于通过自己一步步精心的布局,击败了自己的政敌,赢得了唐玄宗的信任,做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宰相班底中最核心的位置。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张九龄《望月怀远》这首脍炙人口的《望月怀远》,是张九龄遭贬荆州长史时所作。
就在罢相之后的第二年,监察御史周子谅奏称牛仙客非宰相之才,被玄宗杖杀。李林甫又趁机进言,称周子谅是张九龄所引荐,张九龄于是再贬荆州长史。"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当人们在中秋之夜将传诸千年的名句脱口而出,人们也许不会想到落寞凄清的张九龄在贬所荆州的创作心境。
尽管彼时这位曾经的大唐首辅之臣仍然保留着显贵的封号和实封,但他的心在公元736年的冬天已经被彻底冻结,被驱遂出权力中心的张九龄,只能怅望着沉入江心的破碎的月影,却再也无法返回长安的朝堂之上。四年之后,张九龄郁郁而终,明月依旧,天涯,已见星斗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