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个皇帝下当过丞相的冯道,他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呢?
自欧阳修《新五代史》在社会上流行以来,五代时期给五个王朝十个皇帝当过丞相或太师的冯道就被世人视为“大节已亏”的无耻小人兼油滑官僚典型,戴上了“奸臣之尤”的大帽子。其实,天下哪有十成的坏人呢?若撇开他与这些皇帝在政治上的是非不论,身为领导的冯道在处理与下属的关系方面确有颇多可取之处。
后唐时冯道在同州(今陕西大荔)任节度使期间,有一个名叫胡饶的前军吏,跑到节度使衙门口放开嗓子大骂。这个性情粗犷的丘八,估计是醉后忘形便大肆发泄胸中的郁闷,逮着谁骂谁,什么官府上司全然不放在眼里,冯道这个新来的地方最高军政长官居然也被他骂得个狗血喷头。见此情形,守护衙门的牙将小校急忙把他关押起来,并立即将此事禀报给冯道。
按说冯道刚刚到任,三把火还没来得及点着就被人如此痛骂,心中的怒气自然会升腾起来。但事实却是冯道压住了怒火,平静地对属下说道:“这家伙一定是喝高了,酒后胡说八道,我们大可不必计较。”言毕即派人将其召入署衙,令人将一些醒酒的水果食品送给他吃。傍晚时分,胡饶酒醒后悻然离开了署衙,也没留下一句致歉之语。尽管如此,新官冯道却自始至终都没有一点恼怒的意思。
同州一名专司酒务的小吏,向冯道汇报说当地祭奉孔夫子的文庙已经破旧,他愿意拿出自己的私财来进行整修。冯道阅后将这份报告交给自己官署的一个判官来处理,可谁想这位判官居然在报告上写下了一首暗讽冯道的诗作为判词:“荆棘森森绕杏坛,儒官高贵尽偷安。若教酒务修夫子,觉我惭惶也大难。”身为长官的冯道看后,并未因被下属驳了面子而乱发脾气,他面带愧色地拿出自己的俸金来赞助这个酒务吏修建文庙。
作为高官的冯道曾让门客读《老子》,自己卧而听之。这个门客展书一看,卷首那句只有六个字的话中竟出现了三个“道”字!古人对避讳一事很是讲究,下属更是不敢直呼长官其名,于是他用“不可说”替代了原文中的“道”字,把这句老子的经典名言变成了“不可说可不可说,非常不可说”。冯道一听便知其中原委,他哈哈大笑,示意门客不必如此拘泥,应照原文读下去。
不管时代如何变迁,大凡做领导的,最看重的就是下属对自己权威的尊重程度。从上述这几件事中,我们不难看出冯道在这方面的独特之处。耕读出身的他深知,在他所处的那个传统礼法纲常和固有社会秩序被摧毁的黑暗现实中,自己之所以能位居宰辅之高位,完全是因为当时明晓吏治的文人成为稀缺物所致。既然大家都是乱世中人,门客等下属其实也挺不容易,自己对待他们又何不多一些宽容呢?理解万岁嘛!
台湾学者南怀瑾先生用“清廉、严肃、淳厚,度量当然也很宽宏”来评说冯道的品性与领导艺术,当是恰如其分之语。就宽厚驭下这一点来看,冯道的确是个好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