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武为什么能成为兵家始祖?来看看先秦最辉煌的一场战争!

  今天为什么小编为大家带来先秦最辉煌的一场战争!希望对你们能有所帮助。

  在中国历史上有过数以万计的兵书,最著名的自然是《孙子兵法》。而《孙子兵法》的作者孙武更是享誉千年,被尊称为兵圣。但是如果仅仅凭一本兵书,就能成为兵圣,那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事实上近现代以来,论述孙武和《孙子兵法》的书籍文章数不胜数,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说清孙武是怎么指挥打仗的。其实在孙子之前,中国早就有兵书,虽已散佚,但在先秦典籍中可以找到一些引用的句子,并且可以看到当时的古人正是用这些兵书而指导战争实践的。那么凭什么孙武能脱颖而出呢?

  一般来说,军事理论是基于战争实践产生的,因此军事理论必须能够指导战争实践。这是检验军事理论的唯一方法。同理,《孙子兵法》必须能够指导战争实践,而且他的作者必然用这本兵法打出了威震天下的战争,这样才会被春秋战国的人所叹服。

  另一本著名兵书的作者,秦国大将尉缭子写道:“有提十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桓公也。有提七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吴起也。有提三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武子也。”武子即孙武,在这个评语中孙武被尉缭子置于最高的位置,以三万之众就可以横扫天下。这是因为当年孙武率吴军三万打得强大的楚国差点灭亡。而历史上与孙武齐名的吴起,最大功绩是率七万大军就打得秦国差点灭亡,不过那时秦国还不够强大,不能与当时如日中天,与晋国并称两强的楚国相比。

  孙武能让古人如此叹服,并不是因为《孙子兵法》,而是因为他的辉煌战绩。只有孙武拥有傲人的战绩,他的兵法才会被人重视,并流传下来。那么,孙武凭什么能让古人叹服呢?必须来讲一讲,从来没人能说清的孙武之指挥艺术。

  一、伍子胥的天才构想,“三师肆楚,继而克之”

  吴王阖闾篡位后,针对当前的战略形势,阖闾决定还是把主要战略方向定为打击楚国。楚国亡臣伍子胥由是提出“三师肆楚,继而克之”的建议,并推荐孙武为将。伍子胥本为楚臣,当年晋国为了疲惫楚人,创造性的使用了“三分四军”轮番击楚的战略举措,楚人深受其苦,伍子胥自然对此有深刻记忆。

  伍子胥认为晋人的办法虽好,但也只是达到了疲敝楚军的目的,因此在晋人“三分四军”的基础上,他进一步提出了,把吴军分为三部,一部作战两部休整,轮流袭击楚国,调动楚国兵力,疲惫楚军,在疲楚误楚的基础上,制造楚国错觉,实施战略欺骗,创造有利战机一举制楚国死命。也就是说“三师肆楚”只是手段,“继而克之”才是最终目的。

  这个建议相当高明,以致于后世之人有很多因此认为伍子胥即孙武。必须要指出的是吴国国力兵力均不及楚国,能采取这个办法的基础有两点:一是吴军战斗力胜过楚军,所以吴军不是主力出击,楚国也必须集结大军方能应付。二是伍子胥把用兵的重点放在淮南,而不是吴国以往长期和楚国争夺的淮北。

  为什么是淮南?这是因为楚军的主力远在湖北及河南,与淮南地区有大别山相隔。吴军对淮南的攻势,楚军主力需要越过大别山才能救援。这个关键地形就会让楚军必须翻山越岭才能进入淮南作战,或者就得从北方绕一个大圈子。这就会造成楚军劳师远征,长途行军而疲惫不堪,极大的提高了吴军作战的成功率,同时又能有效地一口一口吃掉楚军的有生力量。所以切忌简单套用,用兵之法必须根据实际情况进行。

  在拜孙武为将的同时,阖闾采纳伍子胥的建议,将吴军主力分为三部,轮流对楚国发动骚扰性攻势,楚军在吴军这种攻势行动下,疲于奔命、狼狈不堪,史载“楚自昭王即位,无岁不有吴师。”(《左传定公四年》)“楚国苦之,群臣皆怨,咸言费无忌谗杀伍奢、白州犁,而吴侵境,不绝于寇,楚国群臣有一朝之患。”(《吴越春秋阖闾内传》)

  吴阖闾三年(公元前511年),孙武指挥吴军禽杀逃亡楚国的吴国两公子盖余、烛佣,攻取舒地(今安徽庐江西)。阖闾四年(公元前510年),吴国攻取楚国六(今安徽六安北),潜(今安徽霍山东北)。五年(公元前509年),吴国又对越国用兵,打败了越军,保障了吴国侧后方安全。六年(公元前508年),吴军在孙武指挥下赢得豫章(安徽合肥市西,湖北广水东)反击作战胜利,并夺取了楚国巢地(今安徽巢湖)。至此,楚国在大别山以东的城邑基本上都落入了吴国之手,吴国大大壮实了自己的国力,大举攻楚的时机逐渐成熟。而楚国土地被接连蚕食,部队屡受打击,日益被动。

  二、以迂为直,间接战略的先河

  这个时候,孙武认为,要想进攻楚国还需要得到楚国东北境的蔡国(今河南上蔡)和唐国(今湖北随州西北)的支持,正好这两个国家的国君都对楚国不满,怀恨于心,而楚国却在吴国的攻势下节节败退,要想复仇依靠吴国的力量是上上之选,于是两国都派遣质子入吴,与吴结为盟好。

  阖闾九年(公元前506年),晋国在召陵(今河南漯河东)召集诸侯会盟,其后晋国以沈国不参加会盟的缘故指使蔡国攻灭了沈国。做为沈国的保护人,楚国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该年七月,楚军围蔡,蔡国向其盟友吴国求援。

  十月,吴王阖闾自己亲自挂帅、以孙武为将军率吴军主力三万自淮河水路进军。一路上吴军大造声势,做出一副大举援蔡的架势。然而,当吴军水师行至州来(今安徽凤台)后,吴军突然弃舟登岸,改变原来的西北上蔡国的方向,西南下直取楚国北部边境大隧(今湖北大悟、河南罗山交界处)、冥厄(今湖北广水、河南信阳交界处)、直辕(今湖北广水、河南信阳交界处)三关要地。

  楚国没有想到吴军援蔡之举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并没有做好战争准备,只是因为攻蔡行动进行了部分动员而未进行全国总动员,各地楚军尚未集结。吴军轻取三关后长驱直入,迅速推进数百里深入楚国境内,想来此举对孙武的后世子孙——孙膑甚有指导意义(即围魏救赵)。

  可以看到吴军此举是有计划有准备,常年在两国对抗的正面——大别山一线袭击骚扰,此时却突然绕过大别山,从楚国侧面实施战略突袭,目标直指楚国都城郢都(今湖北荆州荆山区),试图通过远距离战略奇袭一举摧毁楚国战争潜力。这就是孙武所说的“以迂为直”。孙武原为齐人,其兵书是对战争规律的一个探索和总结,而此处正是总结了当年齐晋平阴之战的宝贵经验,并在柏举之战中进一步发扬光大。近三百年后西方真正伟大的军事家汉尼拔也有相似的战略行动,翻越阿尔卑斯山进入意大利本土,出其不意给予罗马军队沉重打击。而这种战略,后来被英国军事理论家利德尔·哈特归纳为“间接战略”。

  吴国通过伍子胥的“三师肆楚,继而克之”和孙武的“以迂为直”,牢牢把握住了战争开局阶段的主动权,吴军顺利完成第一部作战目标——深入楚境。这里需要指出的是春秋时期正是军事理论转型发展之际,当时各国对关隘的防守远没有后世那么重视,这也是吴军能迅速通过大隧、冥厄、直辕三关的重要原因。(顾栋高《春秋列国不守关塞论》)

  三、沈尹戌的拍脑袋计划

  直到吴军推进到汉水边上,如梦初醒的楚国君臣才完成部分动员,以令尹子常为统帅率领完成集结的楚军与攻蔡的楚军会合在汉水西岸建立防御阵地对吴军实施阻击,吴、楚两军沿着汉水展开阵势暂时形成对峙。虽然史籍没描述对峙的具体地点,但是从军事上是很容易得知的。吴军从三关西南下后,将与唐国军队会合,而唐国西南就是现在的大洪山,大洪山西南就是汉津,因而吴军背靠大洪山来建立自己的渡江阵地是符合一般军事原则的。按照地形,吴军选择的渡河点必然在汉津附近,汉津上游河段水流湍急,不易涉渡,这样右翼和后方都受到保护,只需考虑正面和左翼的安全。

  在这个时候,楚国的左司马沈尹戌对子常说:“子水公汉而与之上下,我悉方城外以毁其舟,还塞大隧、直辕、冥厄,子济汉而伐之,我自后击之,必大败之。”(《左传定公四年》)此时,吴军的隐患是显而易见的,长途奔袭、拉长了自己的后勤补给线,使得吴军的退路显得很脆弱,楚军可以在这条长达数百公里的补给线任意一点实施要击。

  很显然,沈尹戌看到了这一点,有针对性地提出了自己的计划。他的作战计划是实施一个战役迂回,以汉水一线的楚军拖住吴军,以楚国在方城(今河南鲁山、泌阳境内)一线的兵力对吴军侧后进行攻击,摧毁吴军在淮河里的船只,堵塞大隧、直辕、冥厄三关这一吴军退路上的主要通道,最后和汉水一线的楚军主力对吴军前后夹击,包围歼灭吴军于汉江平原,构想极为宏大。沈尹戌的这一计划向来被后世之人认为是妙计,是楚军战胜吴军的不二法宝,子常正是因为生怕功劳被沈尹戌夺去、贪功冒进没有按计划行事最后导致楚军惨败的。那么,沈尹戌的作战计划是否真的可行呢?

  现在来看看沈尹戌计划中的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当后世之人对这个计划一片叫好声中,有没有人想过,沈尹戌的行军里程将是多少?

  这个距离嘛,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假设两军在大洪山西南的汉津一线对峙,那么从汉水楚军到方城大约是400公里,从方城到吴军在州来附近的船舶靠岸处大约是450公里,从州来到冥厄三关大约又是450公里,再从三关进击吴军侧背大约是250公里,全程大约1550公里。按照楚军可能的极限速度,每天50公里的急行军速度,大约需要31天的行程,这还不算完成军队集结的时间。事实上春秋时期的军队限于后勤保障的能力,长途行军是不可能达到这样的速度的。

  也就是说沈尹戌的作战计划是一个行程1550公里的长途迂回奔袭,在没有快速机动力量的情况下,别说在春秋时期,就是后世的战争中这样的例子也很难去寻找。你让古德里安带着他的装甲部队也做不到啊。除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外,沈尹戌计划中的其他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一个就是刚才说过的没有骑兵,没有这样快速的机动部队将使得整个作战行动失去突然性,也就是无法达成奇袭的效果;再一个就是距离太长,为了满足计划的要求,需要部队不间断地进行长时间的急行军。

  这种程度的急行军将使整支部队疲惫不堪,前后脱节,整个行军序列将拉得非常之长,自己会变得非常脆弱;再一个就是因为距离和缺乏快速机动能力,整个作战时间随之被拉长,前述的31天仅仅是理论上最快的到达时间,而在实际行动中因为保持部队战斗力等原因,实际时间将更长,2个月能跑完都是奇迹了。

  更关键的是沈尹戌的计划是建立在汉水楚军守住阵地的基础上,在这2个月的时间里,迂回的楚军和汉水楚军之间是不可能有通信联络的,沈尹戌根本无法掌握汉水那一边的动态,这也是古时候军队很难成功进行分进合击的原因,因为没有有效通联工具。如果汉水那边出了意料外的情况,那整个迂回行动将全无意义,而且还意味着汉水楚军在这段时间内将失去原本可以得到的方城方向的援军。

  事实上,沈尹戌领导下的楚军最后被歼灭正是因为他的错误计划。所以,沈尹戌的计划表面上看起来有可行之处,但实际的操作性要求太高并不符合现实情况。用好听的词语来描述叫宏大,实事求是的说叫空想。从沈尹戌的计划我们可以看到,楚国其实对战争的认识,特别是运动战的认识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沈尹戌的计划可以看到孙武“以迂为直”的影子,但是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孙武的“以迂为直”是用在战略行动上的,在具体的战役指导上,进行这样的大迂回,脱离了战场的实际。

  理论的认识不能与实际情况脱节,不基于现实的理论认识如何去指导作战呢?

  沈尹戌只看到吴军长途奔袭给楚军带来的利好,却没有通盘考虑整个战场形势,使其做出了方城处楚军应长途奔袭迂回吴军的错误判断。正如前面讲过的,吴军长驱直入时,楚国没有来得及完成全国总动员,楚军没有全部集结完毕,方城处的楚军就是之一。既然是迂回吴军后路,何必非要斩草除根,大老远跑州来去烧船。

  这支楚军生力军直接从方城南下,走随枣走廊打掉吴国的盟友唐国,直插吴军侧后不香吗?如果担心攻打唐国会耽误时间,那从方城直接前往冥厄三关不香吗?最不济,如果担心汉水楚军顶不住,直接回援,那两支楚军会师,如此强大的兵力已能确保楚军立于不败之地。而沈尹戌的计划却去兜一个大圈子,莫名其妙往州来跑,使得本该用于战场决胜的力量用于千里之外,简直就是昏庸之极。最可恶的是,历来的文人不懂军事,为了贬低楚国令尹子常,居然把这个搞笑计划吹捧为克敌制胜的法宝,这必须让人深思了。军事历史,不能再让这些文人伪专家来掌握话语权了。

  四、示敌动敌,兵家之要

  孙武对吴军的情况当然非常清楚,如前文所言,吴军第一阶段的战役目标是实施突然袭击,突入楚国腹地。第二阶段的战役目标自然就是寻机歼灭楚军主力,不以此为目标,之前实施的战略大迂回就失去了意义。当两军对峙于汉水时,吴军尚未获得歼灭楚军的战机,而深入楚国腹地的风险则随着时间一天天增大,也就是沈尹戌看到的问题。

  也就是说,当时吴军虽然在之前掌握主动权进而达成了进攻的突然性,在现在处于对峙局面时还是必须寻求掌握接下来作战的主动权。道理是显而易见的,三万吴军深入楚国境内要是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部队很容易陷入绝境而全军覆没,这和在本国内作战是完全不一样的,在自己国境内还有回旋余地。现在两军对峙于汉水,对吴军来说,利于速战,那么,对主动权的争取要点在于逼迫楚军决战,而逼迫楚军决战最有利吴军的做法在于引诱楚军出击,将其引出坚固阵地,再寻机歼灭之。这对吴军来说是个问题,而且是第二阶段作战中必须解决的问题。

  吴军该怎么办?

  吴军自楚境东北部突入楚国后,依托大洪山沿汉水与楚军对峙,之前讲过吴军的右翼是有保障的,左翼的敌情威胁稍微大一点。但是在这个阵型面前楚军是不敢以别军过汉水威胁吴军左翼的。道理非常简单,楚军对吴军左翼进行迂回,出动部队数量不足则没有作用,出动主力又担心正面扛不住。在吴军战斗力强于楚军的情况下,这样分兵风险很大。前几年吴军对楚军的攻势作战中,楚军已经消耗了相当数量的精锐部队,现在与几年前相比部队的战斗力是下降的,在这种情况下把部队集中使用保持兵力上的优势来抵消战斗力的弱势是明智的选择。

  因此,吴军必须分析楚军的心理,既惧怕吴军的战斗力因而集中使用部队,又不甘于吴军在本国内肆虐,以此来找出一个方法让楚军全军出击。到底吴军能想出什么办法?本来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这些都应该是疑案,但是幸而孙武给我们留下了《孙子》这本书,从他论述的军事思想中,我们可以拨云见雾,来解读此时吴军的用兵策略。孙子在他的兵法里是这么说的:“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孙子势篇》)

  柏举之战可以说是这句话的完美注释。

  我们来看,孙武是怎么做的。左传称:“(吴军)乃济汉而陈,自小别至于大别。”很明显,吴军进行了一个东偏南的战场移动。而这一战场移动就是孙武出的招。

  这样移动的后果就是吴军主力和原先依托的支撑点大洪山、唐国、冥厄三关越来越远。原本吴军的左翼敌情威胁大,现在吴军的右翼敌情威胁大。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样移动军队,会与自己的退路冥厄三关方向之间出现一个很大的空隙。如果楚军在这个方向插入,存在切断吴军退路,并将吴军压迫在汉水、江水、清发水区域聚歼的可能性。简单的说,这样移动,战场态势会对吴军不利,吴军出现右翼暴露,后路被断的危险。

  之前吴军在汉津一线左翼也是有敌情威胁,如前文所述,楚军不敢冒那样风险。为什么换成了右翼,反而我说吴军有后路被断的危险呢?道理也是很简单。吴军在汉津时,楚军从其右翼渡过汉水是不能直接威胁吴军后路的,吴军感觉退路有被断的风险,只要向冥厄三关后撤即可。而且楚军到底用多少兵力去渡过汉水呢?兵力少了,不足以对吴军产生威胁;主力渡江,又怕吴军反渡江,自己正面顶不住。

  但是当吴军沿汉水向南后,楚军从其左翼渡过汉水,能够直接切断吴军与冥厄三关、唐国方向的联系。吴军往小别移动,离郢都越来越远,其对楚军的正面威胁就减弱,而且吴军的正面就变成了云梦泽。楚军就不必考虑正面防御的问题,就有能力在正面留下少量部队在汉水以西,主力过汉水压迫吴军。再一个,如前所述,如果成功把吴军压迫在小别区域,吴军南有江水,西有汉水,北有楚军,很可能全军覆没。

  通过制造自己的破绽来引诱敌人,这就是所谓的“形之,敌必从之”。孙武在《孙子计篇》里面也讲过,利而诱之。

  我们后世的研究者对柏举之战的战役过程都是一句话:吴军后退诱敌,进而在柏举大破楚军。这么说是因为搞不清吴军行动的战术意义,只能笼统的说成“后退诱敌”。

  吴军后退诱敌,使楚军脱离汉水防线追击,以此来跟楚军决战。光退却诱敌那还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在机动中创造出有利于吴军的战场态势。所以,怎么退就成了关键。按常规战法,现在楚军渡河的作战意图是很明显的,直插吴军后方,那么为了确保自己战线的稳定性自然应该向东北向的三关方向撤退,在确保自己后方安全的同时引诱楚军。这种退却中,吴军是在缩短自己的补给线,填补了原先存在的战场空隙。这样的常规作战方法无法完全调动楚军,楚军跟着进击那是可能极大的,但这么多年来吴楚之间交锋,楚军败多胜少,其单兵及军阵的战斗力均不及吴军。

  虽然此时楚军至少有十万之众,但在吴军战线回收无机可趁的情况下,楚军未必会大举压上,因为楚军没有看到有利战机,他凭什么出击呢?楚军完全可以在后尾随,步步为营,吴军也就不能得到与敌决战的机会,事实上很可能出现只是换条战线两军继续对峙的情况。这样一来,面对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十万楚军,吴军还是要面临在汉水对峙一样的情况,无论吴军是想主力决战还是设伏要击,都缺乏让楚军进入预想的有利条件。楚军可能大举进攻也可能尾随继续相持。这种不确定性不是吴军能够承受的,时间拖的越久楚国集结的兵力就会越多,战场态势就会对吴军越不利。

  对吴军来说,那样的局面不是他们想要的,吴军只有三万人,再勇悍也无法一举击溃如此小心谨慎的对手,需要楚军放松警惕,主动求战,在野战中击败楚军而不是阵地攻坚。简而言之,吴军必须让楚军看到态势对其有利,才能帮助楚军主将子常定下出击的决心。所以吴军往小别移动,让楚军看到战场态势发生变化,楚军有机会切断吴军后路,歼灭吴军,这种诱惑对军事指挥员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

  我们千万不要把历史人物脸谱化,更不要人云亦云,后世之人认为楚军主将子常不听沈尹戌的正确建议,为了争功擅自出击,导致楚军大败,可见子常是个草包。他们根本不去分析原因,为什么子常会出击?一个人身居高位,率领了千军万马,凭什么这么轻率地去说他是个白痴、是个草包呢?子常必然是看到了战局中对楚军有利的一面才能定下作战决心的,吴军暴露的侧翼和后方就是楚军有利的作战条件。

  因此当吴军没有向东北向的三关靠拢,而是东偏南向往小别、大别一线撤退,进一步暴露自己的侧翼,远离了自己后撤的安全通道时。楚军上下一片大喜,吴军的举动无疑是在自杀,楚军将领们也看出了形势有利,故有武城大夫黑劝说子常一幕。于是楚军在子常指挥下迅速渡过汉水跟进,并试图切断吴军退路,将吴军聚歼在长江、汉水之间的小别山地域。

  五、步兵的兴起

  对于楚军的战役企图,孙武很明白,这本来就是为楚军专门设计的。只是吴军也有自己要面临的问题。要知道,这种敌前退却诱敌是极具技术性的活,一个不小心反而会被追兵所乘,对一支部队的作风、纪律、凝聚力、战斗力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取道小别山、向东越过清发水是吴军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如果不能顺利跳出这个三角区域,退却诱敌反而会变成自投死路。

  孙武对此自有考量,选择往小别移动就是为了防止楚军这一手。

  吴军虽然也用战车,但步卒是其主力;楚军虽有步卒,但战车是其主力。一方面吴国是新兴国家,容易接受新的军事变革思想,因此在春秋时期步兵率先在吴越兴起;另一方面,楚国的主要战略目标还是在于中原争霸,与晋国相抗衡,还是得以战车作为主力。

  在这种情况下,吴军往山地丘陵地带移动,其意图不言而喻,那就是放大自己的步兵优势而缩小楚军的战车优势。况且吴军往小别移动,虽然会面临楚军一翼包围的危险,但往东向大别山的退路并没有被封锁,只要跳出小别区域,吴军就将别有洞天。因此,吴军移动至小别地区后,继续往东退却,以精锐部队为侧后卫,利用山地丘陵有利地形对楚军前锋进行阻击,凭借其部队战斗力强于楚军的优势掩护全军向大别山转进。楚军连续三次发起攻势都未得手,三战后,吴军已转至大别山西麓的柏举。

  在这里要指出的是,吴军从小别转进至大别,在楚军试图实施一翼包围的时候,吴军唯一的退路就是继续东撤,这种动作不会让楚军疑心,因为这是符合用兵常规的,当敌人威胁后路,撤退往往是通常的选择。而且往大别山方向撤退,这还是死路,一旦打败仗,只有散兵才能从山间孔道逃脱。正是柏举之战后,中国军事史上步兵兴起,取代了战车的地位,成为军队的主力兵种。

  除了战争规模扩大这一时代原因,步兵对各种地形的强适应性,也是重要原因。注:关于吴军战斗力强于楚军这一点,之前已有专文指出。这是因为孙武对当时的军事制度进行了改革,使得吴军成为了一支拥有三万常备兵的唯一国家,而这些职业军人的战斗力远远超过了其他国家作为战车附庸的步卒。日后吴起的“魏武卒”其实就是学的孙武。

  到了柏举(今湖北麻城境内)后,吴军终于停下了后退的步伐,转而面向楚军。这时楚军主帅子常突然被巨大的恐惧所包围,他决定丢下部队独自逃命。《左传》中是这么记载的:乃济汉而陈,自小别至于大别。三战,子常知不可,欲奔。史皇曰:“安求其事,难而逃之,将何所入?子必死之,初罪必尽说。”

  这段文字并没有向我们透露任何一点楚军局面被动的信息,相信所有看《左传》的人没明白子常怎么突然要跑路了。事实上,楚军虽然三次攻击失利,但这种作战是不会有太多的战斗伤亡的,在古时候作战的损失基本都出现在一方被击溃后的追击作战中。可以说楚军实力犹在,兵力还是远胜吴军,只是士气低落了点。可为什么子常突然害怕起来,想逃命呢?后世的人们没有去分析为什么子常会突然害怕,只是武断地认为子常是个草包。其实在子常和史皇的对话中可以发现,史皇也认为楚军面临很不利的局面,只是他认为军人应该战死沙场罢了。

  我们来看,现在吴军把楚军引诱到了距离汉水对峙处200公里的柏举,停下来了。原本入侵楚国的吴军深入楚国境内数百里,自己的退路是脆弱的;现在楚军因为追击行动远离了自己的坚固阵地数百里,拉长了自己的行军队列和战线,反过来楚军的后路是脆弱的。一路上,三次战斗,吴军无一例外获胜,吴军顺利地击败楚军的迂回行动,撤退到柏举。

  吴军的将士们从开始的害怕、迷惑、疑虑、焦躁中解脱出来,变成了如梦初醒的兴奋、喜悦、敬佩,信心满满期盼着战胜楚军,士气爆棚。反过来楚军则失去了开始追击时的激情豪迈,军心不稳、士气低落。一句话,攻守之势逆矣。子常很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他现在很明白自己中计了,吴军停下来了,要早几天也许他会很高兴,可现在他很恐惧,一支强大的军队在他面前示弱了这么久,突然停下来露出锋利的獠牙,想干什么?吴军要吃人,要歼灭他的部队,要在这索他的命。

  能准确地看到自己的危险处境自然不是废物,子常当场就决定弃军逃命。只是这位仁兄运气不好,收拾行李时动静大了点被史皇发现了,经过史皇一番义正言辞的教育课后,没办法,子常只能被迫留在军中。

  吴王阖闾九年十一月庚午清晨,两军在柏举拉开阵势准备决一死战。孙武既然辛辛苦苦把楚军引诱到了这,只是为了打了击溃战就太得不偿失了,一定要在这消灭楚军的有生力量。所以孙武肯定安排了两翼的包抄部队,准备在此彻底围歼楚军。只是吴军中有位人坏了孙武的好事,他叫夫概,阖闾的弟弟。如果只看史书记载,这个人好猛。其实只是个一勇之夫罢了。夫概肯定是个能把握微观的人,他观察到楚军队形不整,似乎有畏战情绪,这是肯定的,子常压根就不想打,他是被逼的。但是夫概却不知道什么叫宏观,他观察到的东西,阖闾和孙武也看在眼里,只是现在的楚军就好比是一只紧张的蹬羚,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逃之夭夭,在两翼没完成包抄前决不能打草惊蛇。夫概哪知道这些,他只知道战机来了,于是主动向阖闾提出要求进攻。阖闾很无奈地看了看这个逞雄的弟弟:傻小子要坏我好事。自然不会同意。只是没想到这个夫概是个愣头青,你不同意我就带着我的本部人马自己打,头功是我的。

  果然不出阖闾所料,在夫概一击之下,楚军当即就溃,子常一马当先,调转车头就逃,他不敢回郢都,奔逃于郑国;而史皇战死于阵。两翼吴军根本就没来得及展开,就由阵地战转为追击作战了。到清发水(即涢水,今湖北安陆西),吴军追上楚军,趁楚军半渡而击之,楚军又大败。有先贤学者专家认为,吴军应做平行或超越追击,更有希望歼灭楚军主力。近现代是这么要求军队追击的,其实这种观点没有仔细考察军队战术的演变,吴军以步兵为主力,在古时候步兵不结阵难以形成有效战斗力,如果实施平行和超越追击必然要求速度快于楚军,自然难以保持行军队列,行军队列难以保持,遭遇敌人如何变为战斗队形作战呢?要做这种追击,吴军必须具备在行进中展开战斗的能力,这是几百年后的事了,当然不能要求吴军超前具备这种能力。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那边还在进行超级大迂回作战的沈尹戌刚刚行进到息(今河南息县西南),就得到了楚军主力战败的噩耗,现在的吴军面前没有了任何阻碍,兵锋正直指郢都。此时距离沈尹戌离开汉水大约10天,10天里他行进了大约400公里,距离他的目的地州来还有大约400公里。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在执行一个异想天开的计划,幸好现在他不需要在继续臆想了,他新的行动目的地很明确,火速率军回援郢都,家里现在可没部队阻挡吴军了。

  后悔莫及、心急如焚的沈尹戌开始用最大的强度行军,强行军350多公里后终于在雍澨(今湖北京山西南)与吴军遭遇。做为孙武的同时代人,沈尹戌是没机会看到《孙子》这本书了,不然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有这么句话:“百里而争利,则禽三军将;劲者先,罢者后,其法十一而至。”现在他可是马不停蹄地强行军300多公里,何止百里之数啊。虽然吴军在他的突袭下吃了点小亏,但重新组织起来的吴军只一个反击就淹没了他和他的先头部队,其余还在路上的楚军大部闻讯顿做鸟兽之散。孙子曰:“故军争为利,军争为危。”对沈尹戌来说,军争无利,仅危矣。危,即死。

  击败沈尹戌后,吴军面前再无阻碍,直取郢都,楚王弃城而逃,吴军兵不血刃拿下楚国都城,取得春秋时期最辉煌的一次战争胜利。

  提三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古人诚不我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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