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纸落去四宰执”,北宋宰相韩琦这个操作难度有多高?

  北宋仁宗景祐三年,即将赴任舒州的韩琦,被一纸调令留在京城,任右司谏。下面为什么小编就为大家带来详细的介绍,一起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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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年,景祐三年河东地震死伤万余、西夏元昊侵占边境诸州建立西夏国。

  这两件事,让承平日久的大宋王朝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河东地震预示着上天的惩罚,视为不祥之兆。西夏元昊建国,脱离宋朝属国身份,且侵占边境十余州境,西北地区很可能,再次进入兵戈时期。

  在此背景下,以韩琦、宋祁为首的“少壮派”士大夫政治集团,纷纷上疏发表自己的意见,抨击时政,要求朝廷改弦更张。同时他们在河东地震这一天灾人祸上大作文章。认为宋王朝腐朽无能的“当权者”触怒了上天,主宰人间万物的“天”才降灾于民,以警告“当权者”。

  何谓“当权者”?肯定不能直接指责皇帝,那就只能宰相“背锅”。宝元元年韩琦上《丞弼之任未得其人奏》疏。指责当朝宰相王随、陈尧佐及参知政事韩亿、石中立,应对灾情不利,对西北边事更是束手无策。斥责其“坐付庸臣恣其毁坏”。

  仁宗皇帝见疏,于同日罢去四人职位。此即所谓“片纸落去四宰执”,也是韩琦一生的高光时刻。

  其实所谓“片纸落去四宰执”,其背后的政治逻辑,及其制度建设,发展过程很是耐人寻味。这一事件不单单是一个古时候政治事件。同时,也是北宋仁宗朝“君、宰、谏”三方博弈,此消彼长的初始缩影,更是北宋“”制度发展的重要阶段。

  “片纸落去四宰执”,这个操作难度有多高?我们可以参照明朝沈炼以“十罪疏”弹劾首辅严嵩,被处以杖刑,谪居保安州为民,后被严嵩迫害致死。

  这种事情做起来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如果走钢丝,稍一闪失就会粉身碎骨。虽然宋朝较比明朝要温柔了很多,不至当众庭杖,但是把你贬谪出京,未必不行。

  那么,为何在宋朝,作为言官的韩琦,可以同时弹劾掉朝廷的四名宰执,并且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如此高难度的操作,却能在轻描淡写中完成?

  韩琦时任右司谏,属“台谏”官员,有监督百官之权,谏议皇帝之责。属七品官。王、陈、韩、石四位都是位列宰执,虽说韩琦有谏言之权,但是一次性弹劾四位宰执,于国非益。

  况且,仁宗皇帝不可能仅凭韩琦一封奏疏就罢黜了四名宰执。宋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士大夫的核心代表就是文官一把手的宰相。如果贸然罢黜四名宰相,由皇帝来充当宰相的角色,以皇帝自己的行政事务处理能力,是不足以应对繁杂的政务。

  可以想见,在宝元元年的某一天,韩琦以“少壮派”士大夫的身份入宫觐见仁宗。时值内忧外患之际,王、陈、韩、石均无宰执之才,仁宗皇帝欲罢黜,但又碍于祖宗之法,无故不得随意罢黜宰执。故而与韩琦商议,由韩琦上疏弹劾四位宰执,久居高位无有建树,继而罢黜。

  按照常理度之,即使皇帝有意罢黜宰相,但仅凭右司谏韩琦的一封奏疏,就在同日罢免四位,这也不符合正常的古时候政治内部的监察流程。关于这一点我们有必要说下仁宗年间的“台谏”制度。

  何谓“台谏”,官方解释:“宋朝侍御史、殿中侍御史与监察御史掌纠弹,通称为台官,谏议大夫、拾遗、补阙、正言掌规谏,通称谏官,由于二者职责相近,故合称台谏”。

  通俗解释就是:御史与谏官的结合体,专司监察百官、谏言皇帝之职,属于古时候官僚系统内部的监察机构,即所谓“言官”

  “台谏”制度的发展以仁宗朝最为关键和典型。 因而有“台谏之职,在国初则轻,在仁宗时则重;在国初则为具员,在仁宗之时则为振职”之说。

  仁宗朝初期由章献太后垂帘听政,台谏屡次进言要求太后还政,这些言事基本上全遭到太后的压制。

  此后仁宗亲政后,又经历吕夷简时期,吕夷简执政期间一权独大,压制“台谏”,致使“台谏”在当时的地位很低,更是无法行使职权。

  直到仁宗庆历年间,在以范仲淹、欧阳修等改革派大臣上台执政后,“台谏”得到执政者与当权者的大力支持,敢言之气得以培育,并形成了能与宰执相抗衡的政治势力。

  仁宗在罢吕夷简后,摆脱了政治上的羁绊势力,“欲更天下弊事,故增谏员”,先后任命王素、欧阳修、蔡襄、余靖为谏官。且严令“自今除台谏官,毋得用现任辅臣所荐之人”。直接拿掉了宰执对于台谏官的任命之权。使台谏摆脱了官僚集团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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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宗对于台谏可谓优待到了极点,余靖进言时;“时盛暑,靖对上极言,靖素不修饰,上入内云:“被一身臭汗薰杀,喷唾在吾面上,上优容谏臣如此。”然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仁宗依然是对台谏的谏言基本上都能采纳,有时甚至是“惟言官是听”,凡是被台谏所攻击者少有不罢黜者。

  仁宗朝的夏竦、吕夷简、文彦博、范仲淹均遭到台谏的弹劾,继而免职或贬谪。

  因而也就不难知道,为何韩琦能够“片纸落去四宰执”,这其中不仅有着皇权的支持,台谏机构的日益壮大。也因为宰执集团的日趋庞大,甚至到了逐渐压制皇权的地步。

  因而,皇权集团要尽快扶植能够替代皇权与之抗衡的势力。言官显然是最适合的,在经历了仁宗的“台谏”制度改革后,言官集团不仅掌握了话语权和监督权。

  同时,不再受制于中枢机构,摆脱了执政集团的制约,逐渐成为能与宰执抗衡的新势力。

  有时候皇帝过于支持也未必就是好事,当仁宗过分的依赖“台谏”机构,那么制度在发展的过程中,很可能会违背设立者的初衷。欧阳修曾言:“即使台谏有时风闻不实,也予以优容,苟有罢黜,则被其所劾者也不免。近年宰相多以过失,因言者罢去”。

  在言官的个人待遇方面,“赐知谏院王素三品服,余靖、欧阳修、蔡襄五品服,面谕之日:卿等皆朕所自择,数论事无所避,故有是赐”

  在仁宗的支持下,“台谏”这一原本仅是监察官的职权无限放大,甚至已经开始干预朝廷中枢的决策。苏轼就台谏曾言:“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故仁宗之世,议者讥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已。”

  新科进士汪辅之责问富弼:“公为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已,弼不能答。”

  范镇曾言:“今陛下不以是非自专,而以责中书、枢密院大臣,中书、枢密大臣又不敢主是非,主是非者御史而已”。作为文官集团的一把手,竟然要遵从台谏的旨意行事。且台谏不过专司弹劾稽查之事,却无形中因为皇权的支持,而越俎代庖,插手政府行政事务,这显然是违背了仁宗大力提升台谏的初衷。

  当“台谏”结构随着自身势力的日益庞大,其成员逐渐参差不齐,其上书言事的对象和原因便逐渐发生偏移。刘沆就说:“自庆历后,台谏用事,朝廷命令之出,事无当否悉论之,必胜而后已,又专务抉人阴私莫辨之事,以中伤士大夫。”

  设立台谏的目的是:“司君上之过,
纠臣下之罪”而非以他人之微末过失,大肆弹劾。仁宗朝后期出现“人主纤微过差,或宫闱小事,即极言过当,用为讦直。”的情形。

  当“管闲事”已经管到皇帝头上了,仁宗感觉到“台谏”的路好像走歪了。很快,仁宗见台谏之风日益猖獗,故而下诏:“非朝廷得失,民间利病,毋得以风闻弹劾,违者罪之。”

  然而当“台谏”成为一种新的政治势力之后,皇权想通过一纸诏书而停止其运作,已经不可能了,自仁宗朝始,随着“台谏”之风愈刮愈烈,逐渐沦为党争的“黑手”。朝臣以上书言事为由,互为攻讦。“台谏”制度全然没有了监察百官的作用。

  然而,向来注重“祖宗之法”的宋朝君臣,将这一风气代代相传,经过神宗、哲宗、徽宗三朝以后,更是成妖邪之风,席卷朝堂,直至宋朝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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