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UCN红色名录,并不是我们保护雪豹的唯一理由

  

  

  IUCN红色名录截图,雪豹等级已调为易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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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时间9月14日晚上,IUCN(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公布了雪豹濒危等级调整的消息,和去年的大熊猫一样,雪豹也从濒危调整为易危。

  IUCN有一个红色名录(Red List),用以评估全世界物种的生存状况,并希望能够向公众反应物种保护的迫切性。

  红色名录中共有9个级别,如下图:

  

  这其中,极危(CR)、濒危(EN)和易危(VU)三种并称为“受威胁物种”,表明在这三个等级中的物种,种群生存状况都是“受到威胁的”。

  物种濒危状态的调整其实并不少见,最近被调整的还有我们都很熟悉的藏羚羊,在重新评估后,2016年藏羚羊直接从濒危越级降到了近危,不再属于受威胁物种之列。

  多年来,对于IUCN红色名录濒危等级的评定一直争议不断。

  红色名录自1963年诞生开始,就有两个目标:

  1、评估物种的生存状况;

  2、反应物种保护的迫切性,协助公众和决策者开展保护行动。

  首先,评估物种的生存状况需要一套严谨的科学方法,有一系列硬性的标准,比如在红色名录里,关于“濒危”就有两个标准:要么可繁殖个体低于2500只,要么在16年内种群下降达到20%。这是两个如雪豹栖息的岩石般刚硬的基线。

  

  红外相机拍摄的雪豹影像

  但在用科学的方法评估了物种生存状况之后,对物种的保护却是一个更为复杂的问题,需要考虑到物种在生态系统中的作用、与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关系、决策者和公众的喜好意愿等诸多因素。

  那么问题来了,对于任何一种明星物种濒危程度的调整,都会受到激烈的讨论,这些争论的关键是不同的人对于IUCN两点目标理解的差异,评估状况和推动保护并不是简单直接的递进关系。

  对于一部分人来说,我拿到了这些数据,就应该做这些结论;而另外一部分人则认为,你还说你这名录是要协助保护,结果很多时候轻易降级只会影响到本不充裕的保护资源的投入,进一步影响到物种的生存。

  比如白犀牛,最早是易危物种(VU),在1996年降成低危(LR),多年来一直因为保护力量不足导致大量的偷猎而被人诟病。

  但其实,IUCN红色名录,并不是我们保护雪豹的唯一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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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IUCN濒危的标准,其实即使如今雪豹可繁殖个体超过了2500只,即使雪豹过去16年减少数量没有超过种群的20%,这也不应该影响我们对于雪豹的关注,也不应该影响对于雪豹的保护。因为,雪豹这个鲜活生命的独特物种价值,远远超过这几个冷冰冰的数字。

  在全球,由于大型食肉动物需要更多的食物和更大的栖息地,所以随着和人类冲突的日益加剧,它们的生存日益艰难。

  在中国现有的11种大型食肉动物中,虎、云豹、狼、豺状况堪忧;金钱豹、大熊猫栖息地的破碎化导致种群只能龟缩在若干块小区域,前路漫漫;马来熊多年来鲜有记录,今年嘉道理的兄弟在云南捕捉到了若干影像,已然让保护届兴奋不已;猞猁、棕熊、亚洲黑熊、雪豹作为看起来状况姑且不错的大型食肉动物,如果再不好好保护,很有可能还会走上背影日益消散的不归路。

  

  红外相机拍摄的雪豹影像

  生态保护,难道也要学习环境保护走“先破坏后保护”的老路? 在人类足迹几乎踏上了世界每一个角落的时候,中国依然还能保存如此的大型食肉动物种群,这足以让我们庆幸许久了。

  如果有一天我们只能像欧洲的很多区域,每天关注黑琴鸡以及屈指可数的猞猁的时候,才是我们最大的悲哀。

  

  红外相机拍摄的雪豹影像 供图/荒野新疆

  雪豹自带明星物种和旗舰物种的光环,能够帮助公众更好地了解和保护它的栖息地,这是包括了青海、西藏、四川、新疆和甘肃的广阔土地。

  首先,这里是中国众多大江大河的发源地,比如长江、黄河、澜沧江等,雪豹栖息地和重要的水源涵养区刚好重叠;

  其次,和雪豹一起还生活着众多其他动物,藏狐、兔狲这样的物种,正在雪豹的光环下逐渐受到更多的关注,从食肉动物到有蹄类到草场,雪豹正在帮助我们构建出一个整体的生态系统保护目标;

  最后,这片环喜马拉雅的广阔土地作为中国经济最贫困、文化却最多元的区域,雪豹能够帮助我们联系到这里丰富的传统文化,以及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群,能够帮助我们将视线从富饶的东部转移到西部,能够让我们除了高楼大厦和钢筋水泥的现代化之外,还有一些“反现代性”的可能。

  

  红外相机拍摄的藏狐影像

  

  红外相机拍摄的兔狲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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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最重要的是,雪豹的保护,核心是本地居民的选择。

  雪豹的栖息地地域广袤、人口稀少,不同于很多区域封闭式的保护,开放的雪豹栖息地和本地人的生产生活高度重叠,雪豹的保护,关键是本地人的态度和参与。

  IUCN的降级会影响老百姓的保护意愿和行动嘛?想来,并不会。

  在这片土地上,保护雪豹的核心是我们需要一起探索出雪豹和人类之间共存的可能。

  

  红外相机拍摄的雪豹影像 供图/荒野新疆

  首先,我们需要妥善处理人类与雪豹之间的冲突,比如雪豹捕食家畜、人类出于报复或者经济目的猎杀雪豹等;

  其次,我们需要提高这片土地上资源的使用效率,比如畜牧业产业升级,以牧民主体的自然体验等,让本地人从资源使用中获得更可持续更多的收入。

  最后,随着人口增长,我们需要降低人类对于这个生态系统的需求,包括推动政府购买保护服务、促进新增人口劳动力转移等。

  幸运的是,由于雪豹栖息地很多位于中国生态最重要、经济最贫困的区域,一系列的生态工程以及精准扶贫项目,如果管理得当、思路正确,便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解决上述三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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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发帖前我们进行了一个随机抽样调查:

  听说雪豹的保护级别从濒危降到易危,你的第一反应是?

  1、雪豹保护有成效

  2、保护好了,不用再花那么大力气保护了

  3、不会影响我对保护雪豹的热情

  4、无所谓

  5、其他,并请说明

  在回收的83份问卷中,有55位被调查者选择了【雪豹保护有成效】,占比66.2%。

  以下是专家观点:

  很多研究者对IUCN红色名录的标准也看法不一。可是即使降了级,也不应该影响对雪豹保护的重视。濒危了才保护和先污染后治理如出一辙,更何况作为大型食肉动物的雪豹,在青藏高原生态系统中起着调节食草动物种群数量的关键作用,有它在,表明这个系统是完整的。

  在生态系统中,物种之间环环相扣,没有哪一环是不重要的,完整的生态系统才是我们要维护的。在这一点上我更赞成藏族人民的看法:众生平等。

  当年将雪豹评为濒危时,就存在数据不清的情况,现在全球雪豹种群数量尚存争议,在这种情况下,就将雪豹降级,有些操之过急,并非明智之举。我们应该在进行完全球的雪豹调查之后,再做级别的调整。

  ——北京大学教授 吕植

  在诸多力量关注和投入到雪豹保护的当下,我们需要真正去思考,雪豹生存的问题到底是什么,我们到底应该做些什么,然后,一步步去实践不同的可能。

  不做生态保护的弄潮儿,一个生存状况的评估,并不该影响我们的关注和行动。

  IUCN的红色名录,并不是我们保护雪豹的唯一理由。

  本文作者

  

  * 本文照片除注明外,皆由山水自然保护中心红外相机拍摄

  撰文/山水自然保护中心 赵翔

  排版/山水自然保护中心 棣棠(实习)

  审核专家:连新明 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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